2023 對我而言，可能是幾道好幾年都解不開的題。

二轉

2023 年，在經歷了 UX、軟體工程師各三年的角色，今年初接受公司的安排隨遇而安的成為了產品經理。

雖然現在講來是隨遇而安，但二轉這件事其實讓我陷入強烈自我認同衝突：我極度焦慮於失去了我的樂高積木、我時常覺得我在做一些不重要的事甚至搞砸、我害怕失去知識上的獨立性，從此我想要做什麼只能合作、我也擔心失去了職涯的選擇性，被困在一個產業領域、我還是本能的不太喜歡政治，一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。

在焦慮中，一邊掙扎避免自己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，有句話一直放在心底，那些快要壞掉、貶低、嫉妒他人時都會拿出來看提醒自己：

可能已經把最好的自己都用完了，或是不小心到了可以不用在乎很多事的階段。
真的太常看到自稱有冒牌者症候群，但最後都在懷疑別人是冒牌者。焦慮可能是真的，但說自己不夠好可能只是一個藉口，真正焦慮的原因是他明明沒那麼厲害為什麼可以過得比我好。
— Denny Ku

看起來好像岌岌可危的一年，但年底跟產品團隊一起年末 chit chat，想起很多瞬間還是笑得開懷：無論是那些團隊分享能讓他們安心的時刻、自己分析時看到數據變化轉好的時刻、老闆聊到他創業以來最開心還分享照片的時刻、還有收到跨部門新人寫的真摯小卡、甚至接新任務的夥伴來諮詢工作上的建議。

我很珍惜且開心可以成為某人工作裡「first and last look」人選的機會。感覺可以為此永無止盡地去瞭解產品所有事，直至有一套方程式讓團隊持續閃閃發亮。

能這樣成長還有一些資源也幫了我一大把，像是：Reforge、Go Practice、Growth Design、Alan Chan 的 How to Start a Startup 筆記、Twitter（或 X）眾多前輩分享、跟 Substack 上精彩的 Newsletters 等等，接觸了很多以前沒接觸的商業跟數據視角，付費的都是一些就算自掏腰包投報率都很高的精彩內容，不付費的也都是前人經驗的精粹。

長遠來說，我還是想找到關心的議題，為其鞠躬盡瘁一輩子；如果沒有找到，那就在產品領域裡，找到無論 game over 幾次都有把握創造價值的方法。不確定自己會走向何方，現在還處於學習新視角來看待產品並整頓自己的階段，也發現未來畫面中如果有一個相知相惜的小團隊是一件開心的事。但希望明年自己可以延續一樣的價值：繼續誠心待人、反求諸己的行事，技術上更深入的瞭解產品建立模型，並深入一些既有感興趣的議題。

最後回顧一句今年印象深刻的一次對話：

：你其實一直都在做你想做的事啊？
有嗎？我以前想做什麼，我忘了。
：你說你想做發明家啊！
真的假的啦，好恥喔，我都忘記了。
：對啊，所以只是從一個人變成一群人而已。

整體來說，我還是我，這麼幸運真是太好了！

死亡

阿公過世的時候我不在現場，據同居的叔叔所述，阿公是坐在椅子上自然死亡的。腦海裡浮現在住大半輩子與子孫同住的屋裡，半夜大家都已入睡，一如既往起來上廁所、熟悉的坐在客廳椅子等待天亮，此時死亡降臨。這讓我不禁想到咒術迴戰裡的那句話：「殞命之時，皆為孤身一人。」

當隨老化智性、五感都在漸漸剝離，最幸福不過有大半輩子理解自己的另一半跟人生摯友，但年事已高，都有可能先失去彼此。即便徒子徒孫看似血緣上的連結，但早已無法互相了解。原來生命終點的風景如此寂寥，而我準備好面對死亡了嗎？

老實說我想到就害怕，偶爾還會夢到，死亡喪失意識、歸為虛無的黑暗，然後嚇得驚醒。我沒辦法想像我失去思考，連我去思考我失去思考都無法，而這份恐懼終點處也無人可以偕行。

作為人類千古難題，很多宗教會有從未消失的世界觀、Netflix 動畫午夜福音說是愛、禪可能會說是臨在，那我心之所向為何？

想起年底兩人去了一趟熊野古道的經驗，當時走了小小一段朝聖路，千年來這條路被無數人走過，在那石子路上，我沒有朝聖的對象，僅僅是享受有一點神聖感的每一步。走著走著剎那間，小小的我像是置身一個很大很大的潮流之中，感受到了歸屬，這個感覺轉瞬即逝但給了我很強烈的靈性衝擊。

會不會其實我已經屬於無以名狀的某處？而我的謝幕就是具體化這份歸屬。我想明年我會繼續思考這大一點卻又終將面對的題目。

當下

一直都很關注當下這個議題，相信如果能在當下知行合一，就能得到靜心與自由。但每每為此嘗試時，又會擦身而過。

很幸運的在今年回歸弓道，又回到這個直面自己的場所。今年有幸拜學在山道場門下，無論是對學生性格、狀態的掌握度、或是學長姐個人心境轉變的詮釋，都讓我有很深的啟發。

諸如前陣子射出感覺滿好的一箭，發現原來好的一箭，是沒有浪費的恰到好處，不久前都相信只要能更有能力、更用力的握住想把握的事情就能做好，但瓶頸也就在這個覺得：「只要拿更多去砸鐵樹也能開花」的看法，我沒辦法專注現在需要的是什麼、沒辦法取捨。

又或者體驗了正式呈現，體驗了學長所說的審查是魔物這回事。因為在乎不在現場弓與箭以外的事物，所以成魔。這是沒有辦法透過預先練習來渡過的，只有一直經歷，從得牛到忘牛，接受在乎，才能又不在乎。

希望明年在射箭上能體驗到心無所止。就像鈴木大拙引的一首古詩：「想要什麼都不想，也是想。我多麼希望免於『想』與『不想』！」。

另外為了弓道，也在身體上有一些突破，原本夏季開始了一週四練的生活，但沒有飲控都是一場空，最後在秋季破功後低迷一陣子。而為了想要更能控制自己的身體，到冬季被業配洗到去初日診所量測看數據，並維持低碳、重訓跟射箭的日常。

明年也會繼續用力地照顧自己的身心，直到這一切變得自然而然。

直心

今年寫作量是歷年新低，花很多時間修修改改，最後又什麼都不發。

契機是某次創作裡，發現文字在直面自己與否是有差別。文字可以說不懂音樂、不會畫畫的我，唯一能表達思考、抒發的載體，但我卻是近期才發現，不帶任何一絲意圖純粹的文字如此困難。每一次寫作都有彎彎繞繞的心境，想要被在乎的意圖、不成熟的炫耀到意欲隱瞞的做作，都會在字裡行間流露，最終成為一種拙劣。

問題在於我能不能清楚把握隻字片語間自己的意圖，並面對它們：像是我的確在乎那有沒有人看；想表現出我很努力能被認同的樣子；想要模仿我想成為的作者跟他們的寫作流程；更甚者我有沒有享受文字創作本身，還是只是一種資訊製造的形式方法論。

如果我沒有直面，那我是選擇不公開這些文字？還是依然繼續並接受這類創作的現實。又或者我直面了，然後將一切坦率的在文字裡展現？甚至以上皆是。但事實上，釐清這些很難，有時都搞不清楚自己文字裡的真心到底是什麼。

明年希望能找到直面自己、讀者的寫作形式，可持續寫下幾年後我會想回頭閱讀的文字。

小結

在一邊寫著這篇 2023 回顧的同時，我強烈感受到今年的矛盾糾結，但隨著收尾這些思緒，有感到神清氣爽一些。

除了印象深刻的，還有其他純純宅宅的快樂：

• 椅子直上了、也把桌機從老家帶來打打遊戲。
• 完食墨香銅臭三部曲，久違發廚了一番。
• 重要的人們工作都有了新的突破，為他們感到開心。
• 弄了一塊讀書角，一個台灣師傅製作的小榻榻米配日本神社線香。

也有一些 2022 時說要做的，沒做到的事：

• 英文口說嘗試了一個月放生。
• 省錢失敗，還是升級了一堆東西。

2023 如 2022 所期待，2024 也相同，繼續追求 Naval 誠實的自由，同時再往前推進一點點，也留一句今年最印象深刻的句子給明年的自己：

走在正途，偏離正途，然後回歸正途。
這條路就是這麼簡單，同時也就是那麼難。
— 踏實感的練習